《天光墟志》2
🌸好久不见wwww,假装赶上了春分的末班车,不知道这个排版方式大家习不习惯
🌸要到期中啦,学业压力繁忙的时候写写扶甘真的会让心静下来,很舒服~~
🌸紧赶慢赶终于四舍五入开启了天光墟副本,欢迎来到这个神奇的地方(*ˊૢᵕ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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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蓝色的天光浮现,澄金色的朝阳车轮般从苍翠的远山后滚出。杭州初冬的清晨没有北方凛冽的寒风,却带着湿漉漉的水汽。鸣鸿小心翼翼挪向主人颈窝处,然后把自己缩成毛茸茸的一团。
胡亥没向往常一样用手拢着它,只是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又把目光转回一旁的扶苏身上。
鸣鸿不满地轻啼了一声,偏头看向另一个主人。虽然谋面不久,但它认得这具身体里的灵魂。
这个覆面的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羊毛风衣,却在墙角下站了很久,一直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哑舍。鸣鸿看不清扶苏的神情,只觉得他仿佛在凝视一尊雕像。
鸣鸿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它想不明白,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偏偏要在这里看上好几天?
墙头的三角梅恣意盛开着,在白墙青瓦上垂下一缕缕肆意的火焰。妩媚的红妆下,古典篆体的哑舍像是一封沉默的书信,等待着游人的启封。
扶苏静静地凝视着那个自己在心底梦里描绘了无数次的人。
看甘罗推开店门……棕发长袍的年轻人扫落阶前的灰尘和落红……采薇坐在桌前削苹果……王离伸着懒腰从内间走出来……
扶苏觉得自己在看着一场留恋不已的电影。
他当然爱他,爱他的情意绵绵和不屈风骨,
他最爱的人似乎永远穿着青铜的衣服,
但他偶尔也会贪婪地臆想那身青衣下的皮肉骨相,
高傲、柔情、春风化水……
迷恋、碾碎、拥挤的人群……
用最龌龊的情欲碾碎他全部的骄傲。
但他也爱他红尘烟火里的眉眼弯弯,
于是爱意让他谦卑,只敢隔着清冷的街道遥遥一瞥,
说自己已然满足,举杯敬他一捧一干二净的黎明。
他因此不敢走近。
扶苏下意识摩挲着手背,那里有几块浅浅的尸斑。皂游旌旗只是减缓了他躯体的腐败。按现在的速度,扶苏估计自己最多还能有两年的时间。
这不是近乡情怯……扶苏不忍心看见毕之的眼神,他能想象对方看见自己现今的模样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生前做鬼的时候就经历过这种痛苦。
他曾看见毕之拖着腐朽僵硬的身体,青紫色、黑色的尸斑在他原本白皙皮肤上狰狞蔓延。熏香和尸臭的房间里,他的毕之一边咳嗽不已一边毫无留恋地焚烧着那些凝聚了自己心血的帛书。
而这一切的归因都是自己的死亡。扶苏的心里被剜出一个无底的悲怆,悠远、长久、辽阔,险些让他以为自己早已逝去的心还在跳动。
他的毕之心思何等敏锐,他怕自己再靠近一步,对方就会因为玉璇玑的突然发热从哑舍里冲出来。
扶苏轻轻叹了一口气。
毕之,我真想和你一直道别,道别到我们重逢的时候。
但你还安好,就已经够了。
扶苏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他和毕之一起生活、相伴长大,却都是选择单独的告别对方死去。
胡亥知道自家哥哥一直在看人。
秦朝、两年前和现在都是这样,扶苏虽然没望向那人,却没有一秒钟不看见他。
虽然自己虽然一直和那人不对付,但他此刻倒希望自家哥哥不管不顾地跑过去找甘罗。
胡亥感到心里无比烦躁,他轻轻咬着指甲,心脏仿佛被烙铁烫伤,又好像在叫嚣着雪崩。他见过太多自愿寻死的人……但他不在乎那些人,可这是自己的哥哥,他想要他活下去,他已经欠了他太多,至少……至少过完完整的一生吧。
“亥儿,我们走吧。”
心中天人交战的胡亥被自家哥哥打断,但现在不过辰时,而前几天皇兄都会看到巳时再走,他不禁抬起头疑惑道,“皇兄,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扶苏握紧了拳,又马上松开,“我们……倒是很久没有像亲兄弟一样相处过了。”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毕竟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是这次不走,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狠下心来,不再去挖掘时间的坟墓。
“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胡亥打断了。
“我们会走过一些地方,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就找不到你了,那个人……也找不到你了。”胡亥抬起头定定看着扶苏,赤瞳中有化不开的悲戚和害怕。
扶苏沉默不语,他忘了自家弟弟是个人精,也是个在人世间徘徊了两千年的灵魂。自己之前不告而别,而后又突然出现,他怕是早就猜到了自己想干什么。
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扶苏对死亡并不十分在意,只是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命不久矣的未来,但他还是不想让身边人看着自己死去,因为这是两种不同的痛苦。
死是一种古老的玩笑,可它对每个人都是很新鲜的。因为相比于已经死去的人们,活人面临的问题要多得多。
胡亥轻轻咬着嘴唇,他害怕自己哥哥再次不辞而别。
“还有办法……我们再想想怎么办吧!”
那道人已经和赵高消失不见,而毕之也已经尽力了。扶苏轻轻摇摇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亥儿,这段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是我本不该有的经历。”
但在胡亥看来,这个笑脆弱地像蛛网中飘摇的露珠,像沼泽中起舞的蜉蝣。
“天命如此,莫要强求。”
毕之披着一件月白的长袍倚靠在雕花的木门上。他凝望着远方,眼神仿佛燃烧着星光的河湾。几朵殷红的三角梅落在他脚边,扶苏看见几缕茫然不解的惆怅顺着寒风和花香在清冷的小巷徘徊。
曾几何时,他的毕之也这样倚靠在高泉宫的案几前。待他推开门扉,青衣上卿会抿起唇角,笑着对他说,“行道迟迟,可算归来,毕之心忧公子久矣。”
然后画中仙般的人会笑着听他诉说零碎琐事、人心难测和世态炎凉,会陪着他读上几章医术,会和他推演天下大势……不管外事如何,他都是自己的解语花和梦中乡。
一切恍若昨日。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扶苏希望能一直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梦境。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胡亥突然出声。扶苏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又卖的什么药。
“我知道皇兄想活下去,但皇兄也不想被束缚。而二者权衡,你一定会选择干干净净地走。”
胡亥忐忑地垂下眼,这是他第一次和皇兄辩论,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输。加油,相信自己你可以!胡亥在心底为自己一阵加油打气后蓦地抬起头正视扶苏的眼眸,语气肯定。
“但是皇兄,你现在还站在这里。”
“这就说明你心中还有比自由更牵挂的东西。”
是的,扶苏犹豫了,他知道这说明自己还有其他选择,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他忘不了那次经历,毕之的语气和眼神……因为在对方看来天光墟中的人都是困兽和亡者……
“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你当然不怕死亡,因为有比死亡更让你害怕的东西。”
“皇兄,这里不是六博棋的幻境,现在一切都是真实的——你,我,还有那个人,我们都在。”他轻轻握住哥哥的手。
“很久之前……几天之前……我们都来晚了、都没有办法,但至少现在没有什么逼着我们……我们再试一试吧。”胡亥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几乎低不可闻。
扶苏轻叹一口气,把另一只手叠在自家弟弟手上。胡亥的手冰凉,像毕之一样。
胡亥虚虚地抓着哥哥的手,“哥哥,我抓住你了。我知道只要我们再往前走一步,那人就会马上察觉到我们。”
那双赤红色的眼眸掩映在蝶翼般的银白睫毛下,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胡亥鼓起勇气接着说。
“他不会让你走的。”
面对自家蠢弟弟软绵绵的威胁,扶苏惊讶地眨眨眼,他居然忘了自己这个弟弟最擅长的就是看人下菜碟。
不过他也想陪着毕之。在千年前,他直到死之后才幡然醒悟,自己多年的谋划和努力并不是为了皇帝的至尊宝座,而是想实现毕之眼中的天下。
……对的,不一定要一起登上权力的巅峰……而是和毕之在一起的所有时刻,他都贪心垂涎。
不过扶苏的灵魂是一根扯开的线。他甚至不是亚麻编成的,而是纸。他在历史和命运的车轮下崩裂为齑粉,用他捆不住任何东西。
千丝万缕、随风飘荡、孱弱无力、任人宰割。
但是毕之却将这捧断线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洗干净,然后把他捻回当年的模样。
玉璇玑脆弱的温度唯独维系得住扶苏的灵魂。
是啊,生命总是比死亡美丽一点。死亡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应当想办法活下去。
扶苏没说话,胡亥就一直抓着他的手。扶苏的眼神一直飘忽在哑舍中,直到老板转身走进内间,他才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胡亥。
胡亥心道不好,他们和甘罗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开始盘算现在拽着自家哥哥向前冲刺还来不来得及。
正当胡亥脑中策马狂奔、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见哥哥说,“我们可能需要去一趟天光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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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罗穿了一件灰色的毛呢大衣从内间出来,身上还挎了一个斜包。
看见老板这身要出远门的打扮,一旁正擦拭一件钧瓷碗的陆子冈一愣,心中瞬间涌上了很多不好的回忆,“老板,你这是……?”
“嗯,”甘罗神态自若地朝他点点头,“我要出去找一个人。”
“那我……”陆子冈流露出慌张的神色,忙放下手里的古董。
甘罗摇摇头,轻轻笑着安抚他,“我今天会回来的。”
“哦……啊!!好的!”陆子冈如释重负。开甚么玩笑,哑舍现在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人,他可没把握都能照顾好,毕竟光是给那位采薇姑娘琢玉都让他颇费心神。
坐在柜台边的王离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大概猜到了阿罗的目的。几天前阿罗将他从山上送到医院检查,确认身体无碍后又将自己接到哑舍修养。而这几天听汤远和医生等人闲谈,王离知道那场棋局并不伤及性命,而大公子扶苏也是棋子之一。
但是阿罗现在还没找到大公子……王离低垂下眼眸,暗暗握拳,之前……他就没完成好阿罗对他的交代,而这次阿罗还选择了先救自己……
“阿离。”耳畔突然传来甘罗笑盈盈的声音,王离下意识挺直身板。
“你不要总板着个脸,会把客人吓跑的。”
这是在……安慰他?王离愣了愣,心间旋即涌上一股暖流。他酝酿了一会,抬头看着甘罗,“大公子会平安无事的。”
甘罗走到门口处的背影怔了怔。
完了,自己不会又说错话了吧……王离心中懊恼不已,怎么这么口不择言,自己难道就不能说得委婉一些吗……
“谢谢你,阿离。”
阿罗的声音轻飘飘的,像被风吹散的柳絮。
清冷的晨雾氤氲开,抚平甘罗心间的褶皱。他卸下略微僵硬的笑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距离棋局结束已经三天了,而他的大公子却杳无音信,自己似乎又草率地成为了从皇陵中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千年的时光早已让他深谙死亡无处不在,而在生与死的交锋中,生命总是甘拜下风。
但甘罗不甘心,他一直都不甘心,在许多时刻,他甚至疯狂地觉得自己属于扶苏的注定,而不是属于自己的命运。
甘罗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一卷散开的简牍,他甚至不是金竹的,而是脆弱的湘妃竹。
他在人世间沉浮挣扎,自己冗长灵魂的这一页、那一页早就写满了复杂难堪的东西。
丑恶的、肮脏的、迫不得已的、毫不清醒的、自愿沉沦的、甘做过客的……
所幸扶苏一直拽着他,将他的人生编联成一卷竹简。
汹涌咆哮的时光长河才没有掀翻他这卷成捆的扁舟。
因为那里也许有他的大公子,这是他在任何地方都永远找不到的,那儿有夕阳残照在扶苏发丝上的光泽、风暴、彩虹和他的一切。
因为吾对卿情有独钟,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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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光墟很不稳定,市井茶铺间有传言说墟主准备离开,之后天光墟会彻底变成一个死市。
“啊,这当然不是传言,”张子房披着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袍,靠着软枕半卧在席间,眯眼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可惜之感。
“这是真的。”
毕竟在墟主默许下,他已经实质上掌握了半个天光墟,而问问墟主的打算这种事情还是做得到的。
所谓死市,就是只能出不能进,直到最后墟中空无一人。按照上次毕之来访时谈到的时间推算,现在天光墟外的时间是2014年,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光墟也只能被定格在这个时间。
真是可惜了,他还打算多看看未来的事物呢……
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发出窸窸簌簌的声响,张子房回头一看,发现点苍正努力缩着肚子,从一旁的小洞艰难钻进来。他顺着小狐狸油水光滑的皮毛,不知道为什么,它最近胖了不少,看来没少从毕之的小师弟那里换东西吃。
小狐狸放下口里衔的东西,心满意足地低唤一声。
张子房哭笑不得地拿起那本小书,用一旁的手帕擦干净上面的狐狸口水,打趣道,“以前只知道换吃食和小杂物,现在可算长进了……”
点苍没理他,把自己往主人怀里一团,开始闭目养神。天知道这本好看的小册子有多难换,那个金色眼睛的女人提出的条件也太苛刻了,可累坏它了,不知道要休息多久才能补回灵力。
感慨小汤远果然会养小动物,张子房忍不住又揉了一把狐狸头,才开始看自家点苍换回来了什么玩意。
《首都博物馆宣传册》……张子房撇撇嘴,他没有毕之那种经历,对古董不感兴趣……等等!!张良的目光被左下角几个小字吸引——
2025年版本。
有意思,张子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神情狡黠得活像他怀里那只小狐狸。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攘攘人群,真是太有意思了……天光墟,到底发生了什么?
TBC
将大公子从天光墟接出来的第一步就是让他进去!胡兔兔立大功!虽然据理力争老半天,但最后还是拉嫂子逼宫管用wwww
(点名以甘罗为核心的嬴某苏)
对苏和阿罗最后的情感描写用了对称的丝线与竹简的比喻,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www毕竟在他们眼里,对方都是自己停留在这个时空的唯一理由
作为阿罗的著名娘家人,子房小狐狸也出来了,他可是重要的NPC,还有一位我就不剧透了wwww
扶甘也不会分开太久的,还过一两章就会相见了
感谢大家的喜欢,我们下次见啦wwww